寂寞是这样一个怪兽
杨海林
寂寞是这样一个怪兽:它伏在任何一个角落,很小,小得只有纽扣那么大,小得像擦在纸上的橡皮灰,但是它身体的毛在不停地长,如果它待在屋里不出门,它的毛就会像棉花一样塞满整个屋子;如果它在海里,它的毛就会被染成蓝色——你猜对了,大海里的水,就是它的毛;如果它爬上山顶,如果是夜晚,它的毛就会变成黑黑的空气,飘荡在我们身边,轻拂我们的脸——它可能还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
寂寞不会说话,它一直想像老虎或狮子那样吼叫一声,可是它的嘴里好像有一股黏稠的液体,怎么用力,舌头、上颚和下颚,总是粘在一起。
寂寞用爪子把粘住嘴巴的黏液抠得干干净净,清了清嗓子,对着黑沉沉的山大吼一声,然后屏住气凝听自己的回声。
一只蚊子嗡嗡地在它耳边飞来飞去,关心地问:“你在干什么?”
吵死了,寂寞郁闷地想,懒得抬头看一眼那只蚊子,把身体缩回到自己浓密的毛里。
蚊子围着它转了半天,确信它现在只是一团破棉絮,吐了吐知头,飞走了。
真没意思,寂寞想,它要等的回声一直没有出现。
——它刚才并没有发出声音,哪里会有回声呢?
寂寞有浓密的毛,可是它仍然感觉很冷。
也许我能找个温暖的地方待一会。寂寞又伸出头,向四周看了一会儿。
刚好,寂寞身边不远处有一堆篝火,是两个迷路的人留下的,他们烧了壶热水,又烤了面包,现在已经热热乎乎地离开了。
其实寂寞对这里很熟,它完全可以做这两个迷路人的向导,可是它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以后这两个人回忆起今天迷路的经历,也许会很兴奋呢。
寂寞爬过来,摸了摸那两个人坐过的树墩,还好,上面还有他俩屁股留在上面的热气。
寂寞坐上去,又拨了拨面前仍然亮着的火堆。
“叭”,本来快要熄灭的火堆重新遇到空气,火星一下子爆裂开来,像萤火虫一样飞舞。
寂寞躬着身子,尽量靠近点,可是,它仍然觉得有点冷。
它的毛已经发出香香的气味了,可仍然觉得冷。
它甚至还哆嗦了一下。
我真的很冷。
寂寞心想。
现在是夏天,它怎么会冷?
也许生病了?
得找个医生看一看。
医生坐在屋子里烤火。
真冷呀。
医生搓着手说。
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谁会来呢?”
医生自从开了这个诊所就没遇到过一个病人,这样的夜晚,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