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03月

第八章 走窄路吧

发布者:酱丫丫

小王子也学我的样子,边走边捡地上的松果,他自己的口袋装满了,就往我口袋里塞。“你的口袋怎么这么小!”他边塞还边抱怨我的口袋小。

“你的松果为什么要放在我的口袋里?”我不高兴地说。

“你怎么这么小气?暂时放一下也不行吗?”

“不行。”我努着嘴,提高嗓门说。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你们看。”朱小犹指着远处耀眼的一束光说。这光很细、很长,从森林的尽头照过来,微风拂过,叶子如星星般闪烁,叶子与叶子碰撞,发出铃铛般的清脆声音。“好美的光。”我忍不住赞叹。

 “前面一定就是森林的出口了。”朱小犹说。

一切仿佛命中注定。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森林在这里站了一百年、一千年。在我们未来之前,它在沉睡,在等待,他曾让许多人迷失其中,也曾让许多人望而生畏。可对于我们,它充满了善意,它为我们驱散阴霾、赶走黑暗,为什么释放美妙的光芒,引导我们走当走的路。“森林,对我们真好。”我说。

“恩。”小王子回应我说。

“你们两个不要胡说了。如果不是我一直跟着太阳的方向走,我们现在还困在森林里呢。”朱小犹掂了掂小王子口袋的松果,“你真是被蒋小丫带坏了。”

说着,我们飞快地朝着光跑去。但这光,似乎不是普通的光,它散发着一股强大的魔力,越是靠近,它的力量越大,像龙卷风。很快,它就把我们三个人吸进了一个漩涡里,漩涡很深、很大,森林不见了,光也不见了,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我们缓过神来,我们已经被漩涡带到了一个四顾无人的岔口,岔口前有两条路,一条很宽很宽,路两旁开满了洁白的的百合花,一条却很窄很窄,路两旁长满了尖利如刀的荆棘。

“我们要走哪条路呢?”小王子有选择困难症。

我想起罗老师说起过一个“吃苦原则”:越是困难重重、不好应对,越是接近成功。按照这个原则,我们要走的应当是窄路。“走窄路吧!”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朱小犹,他露出一副“原来你挺聪明”的笑容,转而问小王子:“我同意蒋小丫,小王子你呢?”

小王子勉为其难地点点头,“我也没有异议。”但他的脸上,分明写着:我不相信!果然,“要不,我们还是找个人问问吧。”小王子不放心地建议道。

“可是你看这儿,这哪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我认真地向周围环视了一圈。

“蒋小丫,你脑袋不好使,怎么现在连眼睛也不好使了?你看那儿,不就有个人!”小王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态度十分嚣张。

“哪儿呢?”我揉揉眼睛,还是没看到。

“呶,那儿!”小王子示意我望地上看。

我和朱小犹瞪大眼睛蹲下来细细观察。对,一个小不点正朝着我们走来。“真的有人。”

“还是一个小人。”小王子得意洋洋地说。

这个小人有多小呢?差不多只有我一个小手指那么小。要不是小王子眼神好,我想,他肯定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小人向我们走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人,简直是侏儒中的侏儒,恩?这样说,好像不太礼貌。

“好小的人,小得像一只蚂蚁。”我换了个可爱一点的说法。

“不对,蚂蚁比他小。要我说,他足有一百只蚂蚁那么大。”小王子反驳我。

“一百只蚂蚁很大吗?”对于小王子的描述,朱小犹提出了疑问。

“我想到一个问题,像他这样小的人走在路上,不会被风吹跑吗?”我问。

“别说风了,要是不小心被谁踩到了,也许就死掉了哎。”小王子说。

“可怜,如果我也变得这么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正讨论得热烈,这个“小人”已经走到了我们跟前——他步伐矫健,一跳,就跳上了我的脚背,他仰视我。这会儿,我才近距离地看清了他的模样——原来,这是一个白胡子小老爷爷。

我想起以前看过一个小国王的故事,故事中的小国王身高不过三英寸,穿着一件很小的红色天鹅绒大衣,边上还镶着一圈华丽的貂皮。相比之下,这个老爷爷的身高倒是和小国王蛮像的,只是眼前这位,身穿一袭轻盈的白色长袍,更像一个白袍巫师。

“你好,白袍老爷爷,我叫蒋小丫。”我蹲下来,伸出左手的小拇指,想跟他握手。但老爷爷不屑地把脸转向另一边:“什么蒋小丫?我没听说过。”

“我们初次见面,你怎么会听过我的名字呢?”我解释道。

“那么,我就当从来没有听过你的名字吧。”看来,这还是一个傲娇的老爷爷。我想向他打听关于海洋精灵的事,但无论我怎么跟他示好,他都不理我。朱小犹和小王子先是笑我没用,而后他们也纷纷蹲下来,跟我一起围着这个小不点老爷爷。瞬间,老爷爷的脸色变了,他脸涨得红红的,生气了。我想,要是有一天我被一堆人围着观看,我也一定会生气吧。

老爷爷已经很老了,从年轻走向年老,他一定经历过很多有趣好玩的事。他现在闭口不言,正证明他是一个有着无数秘密且善于保密的人——否则,他早就愉快地跟我们分享他的故事了。他真是一个顽固的老头。我能理解他的生气。可谁叫他不理我们呢,我们只好继续围着他,气死他。

“你们是哪儿来的家伙?长得真难看。”太无礼了!他竟然说我们长得难看。

“我们是丫丫村的人类。你呢,你是谁?”小王子不理会他的冒犯,十分淡定地说。

“我?你们再像审视犯人这样审视我,我就把你们统统吃掉。”他恶狠狠地说,但我却有种温暖友好的感觉,丝毫没有感到有任何危险的信号。

我们仍然围着他,微微地笑,不说话。

“你们,不怕我是妖怪吗?”老爷爷暴躁的口气弱了一些。

“就算你是妖怪,也不会无缘无故吃掉我们这么可爱的人类吧。”朱小犹放心地说。我不是很明白他的逻辑,如果老爷爷真的是妖怪,当然想吃谁就吃谁,才不会管有没有恩怨仇恨,是不是可爱的人类。

“哎——”老爷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干脆坐下来,他一坐,就只有我半个小拇指那么大了。他又不说话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烦,不想再继续跟我们“玩”了。我们互相对视了会儿。忽然,他嘟囔了一句:“难缠的小鬼,我没时间跟你们耗,想去找海洋精灵?看你们跟不跟得上我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见。”他对我们说,他整个人从地上飘起来了,渐渐地,他飘得越来越高,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比小数点还要小。

“他会飞。”小王子惊叹。

“就跟住在森林里的先知那样,他们都会飞。羡慕。”我说。

“既然他会飞,那为什么要走路呢?”朱小犹问。

小王子摇摇头,“也许,他飞累了,想要换种心情。他刚才说,我们要想找到海洋精灵,就得追上他,可他速度这么快,怎么可能嘛!”

“你看,他好像是往窄路的方向飞去。”朱小犹说,“跟着他,一定没错儿。”我们向着他飞去的方向快步奔跑起来,但荆棘丛生,尖锐的刺像一把把利刀。我想跑却跑不快,于是,只好一步一跳,慢慢地避开这些难缠的刺,每避开一根,我就觉得离海洋精灵又近了一步。

先知说得对,踏上寻找海洋精灵这条路,只要路走对了,便不会感到饥饿,也不会感到寒冷。这样的事,也许别人一生都不会遇到,即便遇到也可能怀疑是自己想太多、在做梦。但此刻,我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这力量能让我一直这么跑下去,这力量使我觉得“我们就是撞见奇迹了。”

海洋精灵是一个怎样具体的存在,我还不太清楚。我们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完全是因为我。小王子已经跑到我的前头,我依稀听见他一边跑一边在说我的“坏话”——“你还是跟跑800米那会儿一样,是一只慢吞吞的蜗牛。”

“那么多刺,万一被刺伤怎么办?”我朝他喊道。

“胆小鬼,不要为自己的胆小找借口。”小王子偏要这么说我。

切。

“还是我够义气吧。”朱小犹放慢脚步,只比我走快了那么一点点。

“如果你被刺扎到了,你会哭吗?”我突然问朱小犹。

“不会。不过我倒是觉得,你会哭。”朱小犹一副很勇敢的样子。

“我可以憋住不哭。你一定不知道,女孩子的眼泪是可以憋住的,只要憋住,就能保证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现在的耐心越来越好了,我可以憋好几天的眼泪,不哭。”

“好厉害。”朱小犹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他的话听起来很像是在敷衍。

“你知道多少关于海洋精灵的故事,可以告诉我吗?”我想了解更多。

“这个嘛,”朱小犹停顿了一下,“我所知道的,都是我爸爸告诉我的。你要是想知道更多,等见到海洋精灵,你可以问问他们。”

“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问他们的。”我喃喃自语。

“比如说?”

“比如说,海洋精灵会死吗?这种问题我就无法去问他们。”

 “可是,他们是精灵。”朱小犹接着我的话说。

“精灵就不在乎了吗?如果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死?你肯定气得想打我吧。”

“或许,他们不是不在乎,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死。”朱小犹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是死,这一定很痛苦。要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死,我一定会向爸爸妈妈、老师同学问个明白。”

“但是精灵的朋友还是精灵,问了也不会有答案吧。”朱小犹耸着肩膀说。

“好吧,这个问题太高深了,算了,不想了。”我偷偷地把脸斜了斜,朝朱小犹看了一眼。他的侧脸长长的,轮廓像刀削一般,棱角分明,我多么喜欢他。“倘若心里有一样东西格外喜欢,便会常常记着挂念着,如此就会消耗很多时间和精力。”我自言自语道。

朱小犹却好像听见了,“你又在嘀咕什么?”

“我——我还在想刚才这个问题。”我的脸红了。

“别想了,等见到了他们,不就都明白了吗?”

小王子已经甩了我们很长一段距离,他的身体变得好小好小。“喂!快跟上,你们两只慢吞吞的蜗牛。”他大声地冲我们喊道。

“来啦!”朱小犹拉着我,“小心脚下,走每一步都不要太用力,不要让荆棘刺伤脚踝。”我紧紧地跟着他的脚踪。我们每绕开一丛荆棘,身后的路便逐渐模糊了一些,待我们走到路的尽头,背后的整条路就像书本一样,完全合上了,荆棘消失了,脚印也消失了。我心里打着鼓,有些害怕。小王子却惊呼:“蒋小丫,我们没有退路了,你怕不怕?”他没安好心地上下打量着我——想看我惊慌失措的怂样子。

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我没有退路,难道你就有退路吗?”

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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