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巨人的九月

文/一苇

巨人家有个小孩子——在巨人的家里，小孩子都是小巨人。

在大巨人看来，小巨人是他们的小宝贝，可以抱在怀里，抛上空中。但对于普通人类来说，一个最小的小巨人，都有一头大象那么大。

话说九月的最后一天，小巨人独自在家，他站在高凳子上，撕下九月的最后一张日历。

就在撕下日历的一瞬间，刮起一阵小小的、“呼呼”响的风，就着那阵风，日历里头飞出来一个小小的家伙，他那么小那么小，只有小巨人的小拇指一般高。

小家伙长着小男孩的脑袋，小眼睛圆溜溜的，它的身体跟鸟儿完全一样，它肩膀上长着一双翅膀，那是一双小麻雀的翅膀——翅膀看起来很土，但那是真正的翅膀。

“啊，你真小。”小巨人说，“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我是九月精灵呀，我从九月来。是的，我很小，当然小——八月大，九月小！”九月精灵眨眨眼，对小巨人说，“九月即将过去，我要跟上她，飞回时间的大海。”

小巨人伸出手掌，让九月精灵站在他的手掌心上。

九月精灵在小巨人的掌心站了一会，然后它拍拍翅膀，起飞了。

它在巨人的家飞了一圈——对它来说，巨人的家十分宏大，像一座皇宫。它飞上相框，亲吻摇篮里的小巨人。那时候，小巨人不会走路，没有牙齿，流着口水，看起来很可爱——那时候小巨人有一双小翅膀。不过，自从小巨学会走路，走进巨人小学，翅膀就变成一双小手。因为，既然当上小学生，就得稳稳当当坐着写字，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四处飞。

亲过小巨人的照片，九月精灵飞上屋顶，亲吻屋顶的水晶灯：“灯光是时光的姐妹，我的姨妈。你睡着了。睡着的样子也很美。”

它飞过饭桌，飞过凳子，飞过书柜，飞过窗台。

“饭桌再见~~~凳子再见~~~书柜再见~~~窗台再见~~”

“九月再见~~”

“九月再见~”

“明年见~”

……

后来，九月精灵再次飞回来，来到小巨人面前，站到小巨人的鼻梁上，亲吻他的额头：“小巨人，再见了，明年见！”

说完，它朝窗子飞去，轻盈地，站在窗格子上。

窗外有一棵大橡树，阳光照耀树叶，空中响起金属敲击的声音。

那是秋天的神灵在风中开音乐会，他闭着眼，正在拉一架提琴。

九月的音乐四处流淌，像一种金色透明的泉水。

小巨人到书桌前坐下，把九月的最后一张日历叠成纸飞机。

“呼——”纸飞机飞起来，从窗户飞出去，窗外天蓝如海，白云像一群长翅膀的白绵羊，飞呀飞，飞呀飞。

赶在纸飞机之前，九月精灵飞出窗外，它们飞呀飞，飞呀飞，越飞越远。

“再见，明年见！”

“明年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