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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月

郭小米南行记(终稿)

发布者:王千斤

(一)

郭小米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甚至比四天前的那个更为艰难。

(二)

四天前的早餐。妈妈突然问郭小米想不想去爬山。爬那座“一览众山小”的大山是郭小米一直向往却又一直被爷爷奶奶找各种莫名其妙的借口不肯放行的理想。

 “爷爷奶奶为什么一直不肯让我去?”“因为爷爷奶奶担心你去了会被留在山上下不来。”“为什么他们要这么想?”“因为他们认为你是从那个山上栓下来的。”“栓下来的?难道我是被一根绳子从那山上领下来的吗?”“爷爷奶奶认为是。”“我不是从你肚子里钻出来的吗?”“是。”“那爷爷奶奶没看见?”“他们看见了,但是他们认为你是被他们从山上抱下来然后放进妈妈肚子里的。”妈妈打了一个硕大的呵欠说:“给你说不明白,到山上你就能看到那些娃娃了!”妈妈还告诉郭小米,爷爷奶奶说,如果实在想去也行,但必须步行去,这样表达了虔诚就不会被留在山上了。

尽管郭小米非常想去看看那些藏在山上的娃娃,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被爷爷奶奶抱下山然后放进妈妈肚子里,但是,一想到要步行三百多里,他就觉得这是不可能达成的事情。“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郭小米想,“我每天骑车去学校已经是我们整个三年级的第一人,这些大人好像永远不能了解我坚持的有多么艰难!”

 

午饭开动前,爸爸照例撩开衣服,让郭小米见识见识他的肌肉。郭小米也照例毫不留情地攥紧拳头冲着爸爸的肚子狠狠打了几拳,当然,他的手也照例感到生疼——爸爸的肚皮像一块有八个凸起的铁板。郭小米是见过爸爸怎么在每晚做一百个仰卧起坐,还一口气做二百个俯卧撑的,所以他虽然羡慕老爸漂亮的腹肌,但想到那一身臭汗和气喘吁吁,索性还是欣赏吧。就像“书非借不能读也”,腹肌或许也是一旦拥有就会觉得无趣了吧?但是,每次打完爸爸的肚皮之后,郭小米都会躲在餐桌后面,偷偷掀开自己的衣服,看看那个圆鼓鼓胖乎乎的白肚子,并用手使劲儿捏上两把,看看有没有硬一点儿,不过,每次都是失望,他的肚子松软得像一块巨大的泡芙。所以,他弯下腰,用手提起肚皮上的肉,偷偷咬了一口。

 

睡前,郭小米惊喜地接到大姨夫的电话。自打在新加坡待了十天之后,大姨夫已经成为郭小米的偶像。大姨夫问郭小米寒假准备做什么,郭小米面红耳赤地不知道怎样回答。因为除了写作业和打游戏之外,郭小米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是,又敬又爱的大姨夫从遥远的新加坡打电话过来,他不想让姨夫失望,他不想让姨夫觉得他郭小米是一个没有思想没有趣味没有追求的人,何况姨夫还一直说让芝麻弟弟向自己学习呢!所以,鬼使神差地,郭小米对着电话说:“我要走着去爬山!”他还在大姨夫表示担心的时候大声说:“没关系。这次就是把膝盖磨烂了我也是要走去爬山的!”郭小米心里明白,这下子,他真的成了芝麻心中的英雄。虽然这个“英雄”颇有点儿逞一时之气,但是毕竟,他让姨夫看到了在他身上还是有供弟弟学习的地方。

(三)

郭小米上路已经三天了。在路上的第四天,郭小米终于还是做出了“坐车”的决定。这个决定做出后,他给爸爸说尿急,自己跑去旁边的一片草地里掉了两滴泪。

(四)

妈妈因为身体的缘故没有跟着爸爸和郭小米一起上路。虽然她人没来,但声音却是跟了来的。从郭小米和爸爸迈出家门的半个小时后,郭小米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第一个电话。然后半小时一次的频率逐渐变成了二十五分钟一次、二十分钟一次,最后那次电话竟然与上次通话时间仅仅隔了十分钟——直到爸爸忍无可忍,冲着电话大喊:“别打了!再打我们就找不到住的地方啦!”那电话才消停下来。

 

奇怪的很,在家的时候,莫说妈妈这样没完没了的骚扰,就是一句话她重复两遍,郭小米的心里也会像爬满了蚂蚁一样,腻腻歪歪、乱乱糟糟,所以在家的时候,郭小米和妈妈始终战争不断,他讨厌妈妈唠哩唠叨吹毛求疵,妈妈则骂他狼心狗肺不知好歹。虽然每次电话妈妈翻来覆去总是那几句话——“走到哪儿了?累不累啊?喝水了吗?吃没吃东西?累了就告诉爸爸休息一会儿……”郭小米却不觉得烦,甚至还似乎总盼着电话响起。或许是因为妈妈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特别温柔的缘故吧。最后那通电话的时候,他听着妈妈的声音似乎有点儿发颤,心里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难过起来。他想,妈妈或许正在像他想妈妈一样在想念他,所以,他对着电话说:“我和爸爸马上就走到平县了,到了就马上去找地方吃饭,吃完饭就马上睡觉,你就放心吧。”说完又赶紧对着电话说:“你自己在家好好吃饭啊,别光吃面条!”然后电话就被爸爸抢了去,冲着妈妈嚷嚷了几句。郭小米替妈妈难过,但他也并不生爸爸的气,因为自己早上出门时背的那个恨不能和自己身子一样高的大旅行包已经被爸爸扛在肩上八九个小时了。

 

跟着爸爸急匆匆的步子,想着一个人在家的妈妈,郭小米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只觉得身上暖暖的,不像冬天。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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