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十三郎自小就擅长戏曲,年轻气盛时,可倚马万言落笔成章,才华横溢却又痞里痞气,踌躇满志却又恃才傲物,睥睨凡俗却又游戏人间。怎奈他生不逢时,未红多久便遇日军入侵,国难当前,命且难保,何况粤剧。萧条之中他被请去为将士助阵,怎料有戏班以低俗演出胜出,十三郎个性清坚,脊梁骨梆梆硬,非但不肯效仿,反斥责说“做戏也做人,我的戏都是教人顶天立地”。骨头硬又兼脾性火烈,军营演出最后以斗殴收场,从此境遇一落千丈。偏偏此时,重逢心爱的女人,却不被对方认出。回程路上他于火车上飞身一跳,落得个发疯失忆,景况更是每况愈下。流落香港以后巧逢正处于事业高峰期的曾经的爱徒唐涤生,涤生重情重义,为报师恩,强力鼓舞师傅重出江湖,未料新剧首演时唐君心脏病发作骤毙。
南海十三郎的感情线在全剧中并不突出却令人印象深刻,从最初的巧舌如簧翩翩公子千里追寻而不得,到后来的穷途末路当面相遇而不识,再到失心疯而跳火车。然而全剧最惨的,不是十三郎在潦倒落魄之际遇上他喜欢的女人,也不是最后冻死街头,而是十三郎与唐涤生重逢,多年的装疯卖傻后终于肯整顿自我重战江湖,未料唐君却在新剧首演时心脏病发作死去,从此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熄灭了。江唐师徒相认一节,看得我清泪纵横,百般心酸。
南海十三郎的才华、傲骨与正气,世所难得,脾性又是俗世所不见容,所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加上生不逢时,内患外难,生涯之坎坷多折,一生除了年轻得志时风光无限过,便只剩下惊涛骇浪。大起必有大伏,飞得多高,摔得便有多痛。一片玲珑心,隐匿疯癫中,形陋心洁,恰如雪中白凤凰,不得浊世一点沾染。
屈原见渔翁,渔翁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衣,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然而屈原仍旧坚持“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投身鱼腹。南海十三郎并未投江,但却用疯癫和外形的脏臭来自我放逐,似浊实清,似糊涂实清醒。只是不知他活到74岁,是怎样熬过的。一位天才,对于一切的感触力势必胜于常人,倘若不疯,我亦不知他该如何打发这余生碌碌无为似疯似颠的几十年。真疯欤?假疯欤?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懶慢帶疏狂。曾批給露支風敕, 累奏留雲借月章。 詩萬首, 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 玉樓金闕慵歸去, 且插梅花醉洛陽。——这首词批给南海十三郎,再恰当不过。
整理于2014.1.9(未有详细进入细节,只捡了部分来简略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