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
在我们农村,有一个大礼堂,是七八十年代建的。有电影放的时候,那里就成为电影剧场了。
夏天的时候,晚上凉快,村民们吃完饭便没事干了。中年人辛苦的劳作了一天,在电视机还极少的年代,一场武打或破案电影是最好的消遣;对小青年来说,看电影可是一场交际会,青年少女会穿得漂漂亮亮,电影放映前,在礼堂门口,成群的年轻人聚到一块,嗑着瓜子,互相打情骂俏。
我们小伙伴对青年人的话题不感兴趣。能够吸引我们的是能看武打或枪战镜头,在电影放映前,我们几个熟悉的小伙伴扮演起敌人和英雄来,拿着长木棍,当作一把神剑或宝刀,有些小伙伴暂时找不到神剑、宝刀的,就赤手空拳,握紧拳头,一副要与恶敌决一死战的架势。通常是那个长得高大、肥壮一些的小伙伴当敌人,他只是一个人,我们几个长得较弱小的围着他一圈——要以群众的力量,消灭人民的公敌。这样跑个几圈,就累了,也到电影放映的时间了。
除了过年那几天放的电影是公家放的,别的电影都是收费的。那个阿姨守在礼堂小门口,背靠在门框上,一只脚抬到门框的另一边。一人一块钱,每收一块钱,那只脚就放下来,让一个人进去,然后又重新抬回去,这样,任何人都不能混进去了。来看电影的大人和青年们都不会在乎这一块钱,只有我们小孩,通常是没有钱的。那怎么办呢?
有些小朋友跟在大人后面,假装是前面大人的孩子,如果收费的阿姨不认识这个小孩,那小孩就混进去了,跨过门槛的那一刹那,就是奇迹发生的时刻。一进到礼堂里面就自由了,好宽敞啊!先逛逛再说。两大排木凳,都不知坐在哪里才好。那些还没有混进去的小孩可就羡慕了,心里越来越着急,决战的时刻到了。可是,每个人的运气总不是一样的好,有些人被那冷冷的腿挡了回来,那个阿姨知道孩子惯用的伎俩,就对小孩子把守得很严。小孩只好折回礼堂门口,这是好大的打击,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过,他们还是不愿放弃。因为等电影开始放映几分钟后,观众都进场了,卖票的阿姨也不看门了,跑到楼上和他丈夫一起放电影了。这时,小孩就可以进去了,虽然片头精彩部分没有看到,但只要能进去看看几个武打或者枪战画面,一下子就忘了刚才的遭遇。最可恨的是守门的阿姨离开后,她把门给锁上了。要是这样的话,今晚的电影梦就泡汤了,只好灰溜溜的回家。
我和姐姐写完作业,妈妈就同意我们去看电影。我们身上也没有钱,幸好,放电影的是我们族里的一对年轻夫妇,而且那个阿姨认识我。所以,当我们姐弟忐忑不安的走进礼堂小门,她会放下那只脚,让我们进去。
可是这么期盼的看电影,我们小孩几乎没有一部是能全部看完的。通常前半场电影我们是站得高高的看,下半场我们就实在坚持不住,躺在木凳上睡着了,下半个电影带就在迷迷糊糊中放完了。所以那些最精彩的决战镜头都在我们面前溜了过去,只听得见好人、坏人决战的声音,或者干脆进入梦中,做个好人,同那个坏人大决战。等影片放完,大礼堂的灯亮起来,旁边的大人推推我,我才睁开迷糊的双眼,这次留下的遗憾要下次来弥补了。
可小孩并不总是没钱,像我的哥哥们,他们晚上要守西瓜,如果有电影,那西瓜就不管了,在田地里摘两个大西瓜,赤着脚,拿到大礼堂旁边的小商铺换得几块钱,买些零食,再进去看场电影。也许,这天晚上那些小混混果真不打地里西瓜的主意了,因为看电影比吃西瓜更美味。
过几年,家家有了电视,大礼堂也不放电影了。后来,大礼堂被人承包,当了养鸡场。只剩下大礼堂进门处留下的几张令人怀旧的九十年代的电影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