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故事之214：陈仰忠
 一苇  述

 

东莞人陈仰忠，生性好赌，嗜爱喝酒。常言道十赌九输，他输光家产，输掉了老婆，独自跑到广州街头，抬轿子度日。

每日出力出汗，挣得几个辛苦钱，也总在小赌馆输光输净。

 

这夜月上柳梢头，陈仰忠醉熏熏从赌馆出来。他衣袋空无一钱，只留得一只“九万”（麻将牌名）。

走到个破落街角，遇见一身酒气的财神爷。那财神爷手里拿一副赌牌，唤住陈仰忠：“来，赌一把！”

正好街边有张石桌子，两人坐下，陈仰忠摸出“九万”，“啪”一声按桌上：“我押九万两。”

那财神爷发下赌牌，翻开一看，却是陈仰忠赢。

“给钱！”

财神爷冒出一头冷汗：“我天地财神，欠你九万，绝不少一两。”

那家伙掏不出钱来，不敢久留，举袖遮面，拍拍屁股，走了。

陈仰忠酒意沉沉，也没在意，只当做了一场梦，仍旧每日抬轿、喝酒、赌钱。

 

却说金山寺有位高僧了恩大和尚，每日虔诚供佛，只可惜庙宇残破，一场狂风暴雨，大雄宝殿塌了下来，从此寺庙再无香火。

了恩大和尚不忍遣散一院僧众，马死落地行，他亲自领一院和尚开荒种地。没想到，几锄头下去，竟给他锄出一库金砖来。拾起来一看，每块金砖都刻着“陈仰忠”三个字。

“阿弥陀佛——天无绝人之路，金山寺可以重修起来了。”

当晚，了恩大和尚梦见佛爷对他说：“你是出家人，不作盗窃事，这金砖动不得。你去找轿夫陈仰忠，求他捐一座大雄宝殿吧！”

于是了恩掩埋了金砖，怀揣一本香油薄，手握一个破钵头，下山寻找陈仰忠。

人海茫茫，到哪里找呢？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日，了恩大和尚来到广州市井，走到一家小赌馆门口，听得里头说：“陈仰忠，你又输光了！”

了恩和尚急忙入屋，双掌合十：“陈仰忠施主，求你大发慈悲，捐赠我金山寺一座大雄宝殿，重塑佛祖金身。”

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抬轿佬只输剩底裤啦，他穷得露出骨头，捐个屁给你！”

那陈仰忠虽则穷困潦倒，倒也风流旷达：“哈哈哈，好！好！不过一座佛殿，我捐！”

他接过香油薄，大笔一挥：“东莞人陈仰忠，认捐金山寺大雄宝殿一座。”

了恩和尚千恩万谢，又是念佛，又是施礼，喜滋滋回金山寺去了。

得了金主陈仰忠应允，高僧了恩启用那批金砖，修建起宏伟的大雄宝殿，给佛爷重塑了金身。俗话说“人赖衣妆，佛靠金镶”，金山寺的香火又再兴旺起来。

 

不过呢，建起一座佛殿，只花费了六万两黄金，剩余的三万两，如何处置呢？

了恩和尚感激陈仰忠慷慨捐赠，向山脚下农家订做了十八根竹扁担，十八对箩筐。然后他派十八位僧人，挑起十八担金砖，穿街过巷到广州，找到陈仰忠，把三万两金砖送还给他。

 

面对天降横财，陈仰忠喜出望外，他想起与财神的相遇，就把那一整条街买了下来，重新建筑，取名为“仰忠街”。他在街面开了一家小赌馆，娶妻生子，快快活活度过了下半辈子。（完）

 

后记：很小很小那会儿，我祖父，给我讲过这故事。年纪太小，年代又太久远，我偶尔追忆，只能记起金砖上刻有名字这事儿。这回，得刘万章《广州民间故事》，书中竟收有仰忠街故事的两个文本！

我读着，惊喜莫名。是根须突然伸入大地深处的那种感觉——源源不断的力量，突然贯注入身体里的感觉。它让我重新回到童年——乃至，童年以前。

是的，我重新回到那个混沌不觉的小女孩身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只全神贯注，浸润在故事里。她的心，像一颗果子，一颗种子，长着根芽，完完全全，是活的，生长着。

 

本故事参考文本：广州民间故事《仰忠街故事》  金畹芬  搜集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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