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故事之209：猪哥精

一苇 述

 

有个阿婆，在竹树林捡竹壳。她越走越深。

捡着捡着，撞见一个猪哥精，黑耸耸一大个，蹲在一丛竹树后面，拉屎呢。

阿婆吓一跳，正想走。

猪哥精不放过她：“老太婆，有没有草纸啊？给我一张擦屁股。”

阿婆吓得手直抖：“哪有草纸，只有竹壳。我给你一个，将就用吧！”

猪哥精拿竹壳往屁股一擦，“哎哟”一声跳起身：“竹壳有刺，我屁股擦破啦！”

阿婆忙不叠陪礼：“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哪不知道，你分明是故意的！可恶老太婆。老太婆可恶。今晚三更，我非去咬你不可！”

 

阿婆抱了一箩竹壳，哆哆嗦嗦走回家，坐在门边哭。哭呀哭，走过来一个卖屎的：“阿婆，你做什么哭啊？”

“猪哥精给竹壳刺破了屁股，今晚三更，它要来咬我，我好怕。”

卖屎的安慰她：“阿婆不用怕，我给你一坨屎，涂在门上，帮你挡一挡。”

卖屎的说完，在阿婆木门上涂了一坨屎，走了。

 

阿婆继续哭，哭呀哭，走过来一个卖蟹的：“阿婆，你做什么哭啊？”

“猪哥精给竹壳刺破了屁股，今晚三更，它要来咬我。卖屎的帮我在木门涂了一坨屎，帮我挡一挡。一坨屎挡不住呀，我好怕。”

卖蟹的安慰她：“阿婆不用怕，我给你六只蟹，放入水缸，帮你挡一挡。”

卖蟹的说完，在阿婆水缸放了六只蟹，走了。

 

阿婆继续哭，哭呀哭，走过来一个卖油的：“阿婆，你做什么哭啊？”

“猪哥精给竹壳刺破了屁股，今晚三更，它要来咬我。卖屎的帮我在木门涂了一坨屎，卖蟹的帮我在水缸放了六只蟹。一坨屎、六只蟹挡不住呀，我好怕。”

卖油的安慰她：“阿婆不用怕，我给你一堆油，倒在屋里，帮你挡一挡。”

卖油的在阿婆屋里倒了一堆油，走了。

 

阿婆继续哭，哭呀哭。走过来一个卖马的：“阿婆，你做什么哭呀？”

“猪哥精给竹壳刺破屁股，今晚三更，它要来咬我。卖屎的帮我在木门涂了一坨屎，卖蟹的帮我在水缸放了六只蟹，卖油的帮我在屋里倒了一堆油。一坨屎、六只蟹、一堆油挡不住呀，我好怕。”

卖马的安慰她：“阿婆不用怕，我给你一匹马，缚在眠床头，帮你挡一挡。”

卖马的在阿婆眠床头缚了一匹马，走了。

 

阿婆继续哭，哭呀哭，结伴走过来三个货郎。一个卖针线，一个卖锣鼓，一个卖花炮。他们问：“阿婆，你做什么哭呀？”

“猪哥精给竹壳刺破屁股，今晚三更，它要来咬我。卖屎的帮我在木门涂了一坨屎，卖蟹的帮我在水缸放了六只蟹，卖油的帮我在屋里倒了一堆油，卖马的帮我在眠床头缚了一匹马。一坨屎、六只蟹、一堆油、一匹马挡不住呀，我好怕。”

卖针线的说：“我给你一板针，插在躺椅上，帮你挡一挡。”

卖锣鼓的说：“我给你一面铜锣，吊在眠床尾，帮你挡一挡。”

卖花炮的说：“我给你一个大花炮，埋在炉灶里，帮你挡一挡。”

卖针钱的在阿婆躺椅上插了一板针，卖锣鼓的在阿婆眠床尾吊了一面铜锣，卖花炮的在阿婆炉灶里埋了一个大花炮。三个货郎说说笑笑，结伴走了。

 

阿婆继续哭，哭呀哭，哭到天黑，来了个卖炒香花生的：“阿婆，你做什么哭呀？”

“猪哥精给竹壳刺破屁股，今晚三更，它要来咬我。卖屎的帮我在木门涂了一坨屎，卖蟹的帮我在水缸放了六只蟹，卖油的帮我在屋里倒了一堆油，卖马的帮我在眠床头缚了一匹马，卖针线的帮我在躺椅上插了一板针，卖铜锣的帮我在眠床尾吊了一面铜锣，卖花炮的帮我在炉灶埋了一个大花炮。一坨屎、六只蟹、一堆油、一匹马、一板针、一面铜锣、一个大花炮，挡不住呀，我好怕。”

卖炒香花生的说：“阿婆不用怕，我给你卖剩下的炒香花生，待会儿蒙张大白纸，放在水井上。猪哥精嘴巴馋，指定要坐上去吃香花生，到时‘扑通’一声掉下井，以后再咬不着你。”

卖炒香花生的去到水井旁，往井口蒙上一张大白纸，把卖剩下的炒香花生全倒在白纸中央，走了。

 

阿婆哭累了，爬上床，睡熟啦。

转眼到三更，猪哥精来了。它哪有门匙？就使劲往木门一撞，“隆咚”一声，木门撞开了。门上有一坨屎呢，只糊得猪哥精通头通面通鼻子，全是屎。

“哎哟，臭死啦！”

猪哥精急急把头埋入水缸，洗个干净。水缸有六只蟹呢，十二把蟹钳齐刷刷夹住猪哥精的猪鼻子、猪耳朵和猪头皮。

“哎哟，疼死啦！”

猪哥精急急退后两步，离开水缸。没成想，一脚踩中一堆油。它脚下一滑，顺势扑向眠床头：“看我咬你！咬你！”

眠床头缚着一匹马，见猪哥精扑来，伸出马蹄，一脚踢去，把猪哥精踢得飞起来，“砰”一声，落在躺椅上。躺椅有一板针，当场把猪哥精扎成半个刺猬。

“哎哟！哎哟！哎哟哟！”猪哥精疼得半死，但它不死心，还是想咬阿婆。床头有马，去不得，便从床尾来。

床尾吊着面铜锣呢，猪哥精撞上去，“当”一声响，猪哥精吓得缩成一团，“咕噜咕噜”滚到炉灶边。

炉灶埋着个大花炮，“轰”一声跳出来，炸瞎了猪哥精的眼睛。

猪哥精摸黑来到天井，闻得炒花生喷喷香，口水“滴滴嗒嗒”流下来。它走上水井，一屁股坐在大白纸上，想舒舒服服吃点儿炒花生。

没想到，“嗤啦”一声，白纸破了。猪哥精跌落水井，淹死了。

 

阿婆一觉睡到天大亮。她叫来个杀猪佬，捞起猪哥精，屠宰剁开，煮了一大锅香喷喷的猪哥精肉。

她叫来卖屎的，卖蟹的，卖油的，卖马的，卖针线的，卖锣鼓的，卖花炮的，卖炒香花生的，一大伙人，各各吃得一肚子饱。（完）

 

后记：《猪哥精》这个故事，我小时听过一点影子，可能是巷子里某个老人讲的吧，情节很有限，只出现三个货郎，结尾处猪哥精吓跑了，再不敢来。

我一直惦记这个故事，但一直没能看到完整文本。北方有同类故事，唤做《三姐儿纺棉花》，唤做《老婆婆与野狐精跳河》，还有其他。但我总还是念念不忘于猪哥精。虽已做好《小鸡崽报仇》，我仍然时时渴望猪哥精。

今年我买到钟敬文的故事选集，受书中文本鼓舞，综合网络上找到的好几个文本，我做成这篇故事。一边写，一边感受它交响乐般的韵律，只觉得丰盛完美。这个故事，仅仅读它是不够的，它更适宜于真刀实枪的、绘声绘色的讲述。

 

本故事参考文本：钟敬文《中国民谭形式》之“老虎精型”

                若水《猪哥精同老妈妈的故事》

                林继富《弱小联合胜刚强》

                 广州民间故事《猪哥精》

                海丰民间故事《猪哥精》

                     潮州民间故事《猪哥精跌落厕池》

                     阿傲漫画《猪哥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