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精灵（2016.3）

文/一苇

从前有巨人一家子，巨人家有个小孩子——你知道，在巨人的家里，小孩子都是小巨人。

在大巨人看来，小巨人是他们的小宝贝，那么一丁丁大，可以捧在手心里。但其实，小巨人一点儿不小，就算刚出生的小巨人，也有一头大象那么大。

话说那一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了。小巨人独自在家，他站上高凳子，踮起脚尖儿，撕下九月的最后一张日历。

啊，亲爱的小巨人，他乖乖的两个小指头，打开了秘密之门——就在撕下日历的那瞬间，刮起一阵小小的风，紧接着，日历里头飞出来一个小小的家伙——他只有小巨人小脚趾一般高。

小家伙长着小男孩的脑袋，有圆溜溜的小眼睛，身体跟鸟儿几乎完全一样，是的，它肩膀上长着一双翅膀——在小巨人看来，那翅膀真是又小又土气。那是真正的翅膀。

“你真小！”小巨人说，“我没有见过你——你是谁？从哪里来？”

“你当然没有见过——因为这才是你经历的第一个九月。我是时间精灵，我从九月来。你说我小，当然小，因为九月小嘛——你知道么？八月大，九月小。”

九月精灵眨眨眼睛，在小巨人的掌心站了一会儿。等它把小巨人认认真真观察一翻，记在心里之后，它就拍拍翅膀，飞起来。

九月精灵在巨人家飞了一圈——巨人的家真是十分宏大，就像一座皇宫。它飞上相框，亲吻摇篮里的小巨人。那会儿，小巨人还不会走路，没有长牙齿，滴滴嗒嗒流着口水，看起来很可爱——那时候，小巨人有一双小翅膀，笑得很快活的时候，小巨人就会飞起来。不过，巨人长得很快，小巨人三个月会走路，六个月就得走进巨人小学。一上学，小巨人的翅膀就会消失，变成一双小巨手。当上小学生，就得稳稳当当坐着，端端正正拿笔写字，不能再随心所欲四处飞了。

九月精灵飞过饭桌，飞过凳子，飞过书柜，飞上窗台。

“饭桌，再见！~~~凳子，再见！~~~书柜，再见！~~~窗台，再见！~~”他与家里的伙计们一一道别了。最后，他朝小巨人飞来，停在酒窝上，吻了他，“小巨人，再见，明年见！”

“明年见。”小巨人还给他一个吻，那个吻，大得像一个湖，“你要去哪里呢？你是要飞到——时间的大海去，对吗？”

九月精灵点点头，然后挥动翅膀，朝窗外飞去。

窗外，有一棵大橡树。阳光照耀树叶，风，就像音乐一样透明。

秋天的神灵在风中经过，他拉响一把巨大的提琴。音乐四处流淌，像金色透明的泉水。

小巨人去到书桌前，坐下，把那张日历折叠成一架纸飞机。

“呼——”纸飞机飞起来，从窗户飞出去。窗外天蓝如海，白云像一群长翅膀的大绵羊。

纸飞机跟在九月精灵身后，飞呀飞，飞呀飞，越飞越远，后来，看不见了。那看不见的地方，是时间的海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