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家的阳台都用塑钢的门窗封起,底层的几家,还安装了铁笼似的护栏。
只有4层的一户,阳台四面通透,没有加装任何。
我仰起头,看这一栋旧去的6层砖楼。它全然一副戒备的紧张,只在4层轻轻舒了口深长的呼吸。
那一户是不是没有人居住?窗台上依稀有花影摇动,玻璃窗也擦得晶亮,几只雪白的袜子在夏风里等待风干。
那么,主人为什么不封起阳台,如所有的邻居一般?
我不得而知,那一个四面通透的阳台却把我深深打动。
阳台,本是居住在局促住宅中的人的一处喘息之地。它从水泥的囚笼里伸出,给你一个空间,把身体浸泡在外界的空气中。
阳台,本该是我们的世外桃源,本该有一张藤椅,一盏清茶,一帘明月。
让四面的风吹来,让冬日的雪花落满,这小小天地,该纵容着自己,也纵容着自然。
在日影斑驳里,懒洋洋地读一卷闲书,朦胧着头脑和耳目,不求甚解。
或者,探头出去,看看楼下的人来人往,看这个琐碎的世俗世界的嬉笑怒骂,然后,以旁观者的身份笑一场。
也许,也只有旁观之时,你我才得看清人生荒诞。
我不知那4层的主人对于阳台是否也有如我的看法。
有星星的晚上,他会站在阳台上等待一颗流星的划过么?
隆冬,他会在阳台上撒一把小米,等着麻雀来啄食,一个人悄悄躲在玻璃窗后看着,微笑么?
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或许,是一个乌发覆额的女孩,或许,是独居多年的妇人,或许,是漂泊半生的老者,或许……
阳台背后藏着的那个人,是一个永不必解答的疑问。
不知,那些把自己围困在自设的铁笼之中的邻人,会不会发觉自己的可笑。
大概,非但不会,反而会对如此的高明赞许不已。
人,多数时候是被自己所囚禁而毫不自知,原来,这是真的。
(选自《花田半亩》)